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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长毛的藻。

【谢衣X乐无异】九歌 Chapter 62【古剑奇谭2同人】

Chapter 62


  谢衣一个人坐在办公楼的小会议室里摆弄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18:10。

  给无异的备选歌单被他循环播放了第四遍。虽然和那个来路不明的新摩登交涉完全不在他的责任范围,还有二十分钟才开始的会议仍然让他从一早上就开始莫名地坐立不安。第二个进门的华月睁大眼睛瞪着他,“你今天居然来这么早?”

  “我只是比较喜欢踩着时间线,并不是喜欢迟到。”谢衣回手关掉了音乐播放器,然后对想开口问什么的华月满怀歉意地胡诌,“无异一直在飞机上,没法联系。所以抱歉,他的简历还要再等等。”

  “另外三家可都交齐了啊!……算了我知道你对造星什么的不感兴趣,可也别太露在明面上,不然等到——”

  华月扬了扬手里的一叠文件夹,挑起柳眉打算对谢衣展开批判,话茬却在半路戛然而止。
  打断对话的是华月身后不远的一大串脚步和寒暄声,零星能听到沈夜充满自豪地在向什么人介绍着流乐学院的各种闪光历史,中间夹杂着风琊的插科打诨。谢衣了然地笑,小声对华月说了句“来的人不少啊”,站起身合上了电脑,和先后进屋的沈夜、风琊——连瞳也在——打过招呼,最后在队列的末尾看到了几个新面孔。

  如他所料,是那家经纪公司派来打前站的。为首的是个鼻尖冒油的矮胖子,自称姓何名伟璋。谢衣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听华月依次给两边的人做介绍,心里却暗自奇怪了一下,紫胤和欧阳少恭都未到场,会议似乎就在“人已到齐”的气氛中欣然开始了——看来今天的重头戏在流乐学院,而不在“流乐好声音”。

  这场比赛迟早要真正发挥它为学院扬名的原始使命。华月说得在理。


  看来今天要主宰场面的何胖子跟众人握过一圈手之后,开始口沫横飞地闲扯些没用的以“拉近距离”,跟华月套近乎时更加两眼放光,“唉哟像您这样的大美人儿一坐在那儿就能让收视率提高好些个百分点,更别说一开口谈音乐了”之类明显本末倒置的台词令一众男同胞都纷纷侧目。谢衣默不作声地往桌边挪了挪,目光落在那叠也许并不会为对方所关注的资料上——然而他不动时还好,一有动作,何胖子就像刚注意到屋里还有这么个人似的弹了过来。

  “哎呀哎呀!——这不是谢老师……不不不!‘破军’!”

  那个久违的字眼一蹦出来,刚才还聒噪的房间整个就安静了下来。何胖子并没在意,放开华月的手——后者在他身后投射过一个鄙夷的眼神——扑到谢衣面前,还没及继续开口就被两个干脆的字拦在了半路。

  “抱歉,”谢衣不着痕迹地收回和对方握了不到一秒的手,礼节性的点头动作却做出了坚定的否决示意,“那个名字……从18年以前就早已经不再用了。”

  何胖子咧到一半的嘴就那么僵在了那儿。谢衣像完全没意识到他的尴尬似的,越俎代庖地抢了华月的活,把三份简历塞到胖子手里。

  “属于流月乐队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属于流乐学院的时代才刚开始。我想,今天我们的焦点——是年轻人们吧?”

  “啊对,”何胖子愣了片刻,便若无其事的点点头,当作对话重新开始一样慢吞吞地拆文件袋,“……对对对。那咱们可得好好看看——流乐学院寄以希望的‘未来’们呐。”


  话题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拉回了正轨,拉回到那几张写满了少男少女们单纯而精彩履历的纸上。不止新摩登的人,连流乐学院的另几位高管大多也是头一次了解到四强学员的家底,不免都好奇地伸了头在何胖子周围一圈开始围观议论,十分不像样。被沈夜瞟了一眼之后,风琊才把脖子收回来,瞳则是咳嗽了一声端正脊背,墨镜后的眼睛仍然远远盯着,视力成谜。

  谢衣离他们的讨论中心最远,然而另外三个学员的资料早已被他在刚才的浏览中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夏夷则的情况他多少从无异那里听说过,从小被誉为钢琴小神童,拿奖拿到烦,履历表想必特别好看;比较令他意外的是另外两个孩子也不白给,桢姬一如外在优雅气质的能歌善舞,还是梨园世家出身,百里屠苏更是厉害,特长一栏赫然写着“武术”,不过一来这与音乐无关,二来百里屠苏和其导师紫胤一样的低调寡言,这点倒是完全没听人提起过。

  那,他们家乐无异会有一份什么样的简历?

  他微闭上眼睛去想象无异那份未曾谋面、或许还未诞生的简历表,脑海里却半天没能形成一本应有的漂亮纸册——印满各类牛气冲天的奖项的那种——的映象。取而代之的,是他记忆里离现时最近的,在工作室里笨拙地适应着新演出服的,捧着Charming不知道怎么往椅子上坐的,无异的影子。

  他试着切换想象中的镜头,却只切换到了在跳舞机上踩出流畅节奏的无异,在架子鼓前把鼓槌甩出飞扬曲线的无异,在工作室里和他一起弄得满身刨花儿的无异,甚至是在自己家厨房里叹着气系上围裙的无异——哪个都好像能拿奖的样子。然后直觉告诉他,他那傻徒儿想必对参赛拿奖这种事毫无兴趣,即使是在跟音乐有关的那几项上,也连敷衍都不会上半点的心。

  一想到这里他反倒莫名轻松了起来,大概是自己内心并不愿把无异的满身能耐拿给眼前这胖子献演,只为换取一本浮夸的包装计划书。
 

  “……那就多搞搞几套服装嘛,这个古典气质不多体现一下太可惜了哎哟,时尚感的也要有……小姑娘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果然不愧是美女战队啊从导师到学员都是,包括半决赛那个PK下去的那个女孩儿也是,姓个复姓什么来的……哎哟,就是好看。……”

  何胖子摊开第一本来自桢姬的简历后开始进入鸡血状态,“美女战队”这个焦点被他缠了将近半个小时,连风琊都快能用鄙视的眼神杀死他,加上几位高管带着不满语气的催促,胖子才依依不舍地把重点转移到夏夷则和百里屠苏的简历上去,“对了我就说这俩小伙子——风格都有点,怎么说,太冷……不不,应该说太酷。……也不是说酷就不行,什么类型的咱们都得有嘛。哟,这个钢琴小王子是……单亲家庭?……”
 

  谢衣听着他对几个年轻人在决赛中应该走什么样的“路线”、突出哪些“元素”、甚至台词定什么风格都口沫横飞地包揽下来,眉头越皱越紧。听何胖子的口风他似乎不怎么懂音乐,否则只怕连哪个选手唱什么歌都要指指点点,这还能勉强让谢衣松半口气,然而这半口气也在何胖子合上第三本简历回过头来时的一句话给再吊起来,“不对啊——咱们四强学员不是应该还有一位吗?……”

  满屋子的目光齐刷刷汇聚到谢衣脸上,而焦点中心毫无自觉地抬起了头,一脸即使交不上作业也依旧气定神闲的礼貌笑容。

  “无异没在学校,联系不上。”

  然后他在何胖子发难和沈夜发飙之前迅速开启防御模式,“不过我保证这不会耽误我们今天的讨论。——因为无异的风格,我都熟悉。”

  “他是何种类型的选手,他适合什么、不适合什么,他走过哪些路经过哪些成长——我能给各位展示的,不会比一份履历表更简单。”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的都有展示给你们看的必要,他想。

  “啊嚏!”
  乐无异在千里之外的硬板床上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然后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看起来有人在说你坏话呀。”女性的声音在一米开外的地方笑吟吟地响起,乐无异尴尬地揉了揉鼻子抬起头,病房里比他睡着前的记忆里空荡了好多,只剩下刚才说话的医生小姐在为他的父亲记录着仪器上的数据。
  “呃……不好意思,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寒古丽写好手头的最后一个数字,把圆珠笔收回口袋,回头来对他笑。“别放在心上,小伙子。时差是个坏东西——你哥哥他们去续交住院费了,一会儿就回来。”
  对面墙上挂钟的时针颤巍巍地接近了2,窗外的天空亮得可以看清云彩,看来东1区还在慢吞吞地经过下午。乐无异在生硬的床垫上坐直起身,想起自己自告奋勇地跟屠休换了班说要今天在这里陪着父亲,然而一个不小心就没撑住,有点丢脸——他抓着后脑勺想说点什么,鼻子却又痒了起来,“……啊嚏!”
  “天哪,怎么搞的?说你坏话的人好像不止一个,亲爱的。”
  一向负责在交谈中活跃气氛的乐无异愣了一下。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对啊这不是我给闻人讲过的吗,然后是不对啊西方人听到别人打喷嚏说的不应该是“祝你健康”吗,再然后是不对啊难道我现在这个状态不应该是有人在想我吗。
  总之哪儿都不对。他泄气地摆着手给漂亮的女医生解释,“不不,其实也不一定是说坏话,还可能是有人想我!你看我耳朵现在很烫的!按照中国人的说法,男左女右,左边耳朵发烧就是有个……对不起,我是不是声音太大了?”
  刚才还有点兴奋的清澈嗓音戛然而止,病房里铺开一片突兀的安静。

  寒古丽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放轻动作,小心翼翼转过头去观察病床上沉睡的男人——小心得好像他真的只是在沉睡一样。她让这片安静就这样持续了几十秒钟,而后轻轻拍了拍乐无异的肩膀。年轻人回头露出一个依旧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寒古丽小姐,我……”
  “嘿,别这样。你在担心些什么呀,”女医生用乐观的表情安慰他,“如果你的声音能把他‘吵醒’——谢天谢地,那可真是太棒了。”
  ……对啊。乐无异想,自己就何妨再吵一点。
  然而自己的近况已经汇报完,十几年来在中国的快乐生活也早就讲过;除了记忆里太过遥远的童年故事,他实在想不起来还有什么,能和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样面对面地聊一聊。还是寒古丽提醒他,“唱首歌怎么样?”
  他猛然抬头,感激地望着寒古丽。对方有些得意地对他挤挤眼睛,“是个好主意吧小伙子?你的哥哥早就跟我说过,你在音乐方面的天赋,比他更加接近你们的父亲……我没说错吧?”
  乐无异并不是个善于害羞的人,不过对着这个活力太充沛的西方姑娘,他也不太应付得来,只能讪讪地笑着挠后脑勺。寒古丽耸了耸肩,补充道:“不过很遗憾,你恐怕不能在医院里演奏摇滚乐——你哥哥以前已经被阻止过了。”
  听了她这句调侃的年轻人愣了一下,然后愉快地答道,“不用那个。”

  “噢,那么是清唱……”
  寒古丽忽然安静,因为她眼前的这个大男孩也安静下来,那表情太过专心,带着不容打扰的坚定,却又有点苦恼地开始嚼起几个零零碎碎的音节。
  “raton……ra,ra——”
  舌头打着卷儿。并不是西班牙人的寒古丽依然听得出来,少年的大舌音已经很对味儿了,可还是认真顺了几遍,好像确定所有音节都捋熟了似的,才一本正经清了清嗓子。
  “Cinco ratoncitos,salen de la cueva——”
  他唱出来了。轻快的,跳跃的,再急促一分就能避免暴露发音里残留的一点瑕疵的句子,却卯着劲儿要咬足每一个节拍。
  “mueven el hocico,juegan a la ruedamueven……Cuatro ratoncitos,salen de la cueva,mueven el hocico,juegan a la ruedamueven……”
  这是首西班牙语的儿歌,《五只小老鼠》,从五倒数到一或者还可再数回来,大概相当于英文的《十个小印第安人》。儿歌的旋律简单,歌词也简单,除了每一段的头一个数字在递减之外都是单纯的重复,可年轻人唱得再认真不过,认真得仿佛要把同样的每一句,都唱出翻新的色彩来。

  因为安尼瓦尔告诉过他,他在襁褓里的时候,他们的父亲就喜欢唱着这首歌,哄他入眠。
  他就上了心,在忙里偷出闲来的时候,就上网搜索出来,用蹩脚的拼音标注了,一个音一个音地硬咬下去。
  也就学会了这么一首。

  他唱完最后一段“Un ratoncitos,salen de la cueva,mueven el hocico,juegan a la ruedamueven”,舒出一缕终止紧张状态的呼吸。病床上的人还是没法做出任何回应——乐无异怔了一会儿才确定这一点,然后发觉,房间里静得异乎寻常。
  连寒古丽都忘了给他一番本不该忽略的称赞。她呆呆地望着床头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
  “寒古丽小姐……?”乐无异试探地叫了一声。女医生把手指搭在嘴唇上,对他发出轻轻的一声“Sh——”。
  乐无异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床头那一堆见过很多次却仍然认识不明的监测仪器上,屏幕里照旧是一排排起伏不一的线条,他看不懂——只记得有条一直平静无波的线,皱起了一个大概是偶然的短波,然后匆匆向屏幕尽头逃去,很快被后续的水平线覆盖。
  那条线是什么?
  他想开口问,寒古丽却在此时走前几步,把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再来一个吧。”她说。
  乐无异应了声好,却开始发愁,“那换一个什么呢……别的歌我还没学会,要不中文歌行吗?他应该也听得懂……”
  “别换。”寒古丽坚持道,“就还唱这首,once more,亲爱的——”

  乐无异听得出,她的声音急得有些发颤。他顾不上多想,顺着刚才未竟的劲重新开口,“Cinco ratoncitos,salen de la cueva,mueven el hocico,juegan a la ruedamueven……Cuatro ratoncitos,salen de la cueva,mueven——”
  “嘘!”
  寒古丽突然在他面前大力摆手,他及时刹住声音,病房时瞬时回归静寂。
  然后他们都听到了,一个微弱得几乎能被埋没在呼吸中的“嘀”声。而那架依旧神秘的仪器,在屏幕上也再次闪出一段急促的波峰,比刚才乐无异捕捉到的更显著地抖动几下,痕迹就那样被推动着,眼看又要被刷过去。
  乐无异几乎是要用跳的站起来。寒古丽更快一步把他按坐回凳子上,死死盯住监测仪,眼睛里闪出惊喜的光。
  “脑电波,Oh my,”她混杂着中英文喃喃地念叨着,大概解释了一个词后便忘记再切换,“Electroencephalogram……Emily!Emily!”
  她冲着门口喊了两声,才想起来揿下床头的呼叫铃。听筒里传来护士的应答声,而安尼瓦尔和屠休的声音也正好响起在病房门外。门豁朗一下呼扇开来,冲出门来的女医生重重在两个男人的手臂上各拍了一下,穿过他们不知向哪奔去了。
  几个护士从男青年们身边掠过,蜂拥着聚在兀火罗的床头。安尼瓦尔的眼睛睁大起来,圆得像黑夜里的狼,“发生了什么事?”
  乐无异按下兄长的肩膀,像刚才寒古丽安抚他那样,同样睁得圆圆的琥珀色眼睛兴奋得泛起雾来。
  “脑电波,”他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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